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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事追憶:浙大那年的正月初四

來源:中聯社 發布時間:2023-01-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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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讷建宏

峰回路轉,又一年的正月初四來臨。記得我小時候在江西遂川縣的泉江鎮老屋下,也是正月初四,我才三歲多點,因為淩晨被父親拽着去江邊沙灘上背唐詩宋詞,沒有如父所願,兩小手被父親的竹子闆都抽腫了。回到老屋裡吃早餐,外公心疼我,一邊責備我父親對我太嚴了,一邊告訴我今天是妙應真人的生日,所以燒香拜他;另一邊又為我塗抹一種草色的藥膏。我問外公,妙應真人是誰,外公說,是孫思邈大藥師,這消腫化瘀止痛的藥膏,就是他發明的。我父親接過外公的話尾,道:“孫思邈七歲能背千句話,你三歲多了連一首嶽飛的滿江紅都背不全,真是個廢物。”從此,我把藥王孫思邈的名字藏在了心裡。

往事蹁跹啊,話題還是回到一九八一年的二月八日吧。那天是辛酉年的正月初四,昨晚上平湖秋月品茗賞月時,小史提到要到我們浙大校園看看,乘波同學馬上答應了。

那天上午十點左右,乘波同學見我沒有關門,秒懂了原因。然後下去把小史等三人領到了3044。小史看到我們寝桌上擺放的一盆青竹和一盆蘭草,還有疊落有方的被枕,很驚訝。“師兄當過兵?文藝兵嗎?”我未置可否的笑了笑,一邊對乘波同學說:“今天帶什麼好茶了?”“去年的龍井,二兩。”乘波一邊笑着招呼三位客人坐,一邊掏出一個信封,把茶拿出來了。我拿出洗好的四個杯子,給乘波同學分配。然後,從信封撮一把龍井放在自己獨有的缸子裡。又提起竹子的暖水瓶,分别又給大家倒上沏茶。再從寝室門口放箱子的上床把我井岡山小姨給我的年貨,花生,瓜子,芝麻糕,蝦片,薯片,還有半斤大白兔糖,一古腦的都拿了出來。“小史啊,讷兄可是把過年的那點家底都拿了出來,怎麼樣,我們讷兄講義氣夠哥們吧。”“師兄,你上鋪是誰,也是當兵的?”小史銳利的杏眼不瞅乘波同學,反而含笑着看我,問話。“祝智民,祝英台的祝,智慧的智,人民的民。”“我的上鋪比我整潔利索,臨安人和我同歲,比我優秀。”“抽煙也算優秀?”小史眉目如電,笑嘻嘻的問。“有詩雲,慢品人間煙火色,閑觀萬事歲月長啊。”我也面帶笑容的慢慢回道,心裡卻想,這麼個沉魚落雁之女,鼻子乍比軍犬的鼻子還厲害?“你們男人抽煙也算是品人生、觀世事嗎?”小史迷惑的問。“你呀,長得閉月羞花,卻不懂人生坎坷與世事難料哇。”我的褒貶讓她無言以對。之後,我簡單的告訴她,鄙人九歲流浪人間,十五歲便集“偷、騙、賭、抽”四大惡習為一身!這時,乘波同學和她的兩個夥伴都突然瞪大眼睛,無不懷疑的被我吸引了注意力!尤其是小史那可愛的櫻桃小嘴,張放的幾乎不可能再張!“師兄,你偷、騙、賭、抽?”小史一邊晃悠着小腦袋,一邊望着張乘波非常驚訝的問道。“這就是讷兄說的人生坎坷,世事難料。你們不懂!”乘波擺出一副洞若觀火、不屑于她的姿态,朗聲道。她,如孤雁單飛無助,又如牆角枝梅無語。

“大家邊吃點心,邊喝茶吧。我們扛過槍下過鄉的人,你們真的不懂。”我轉移話題,拽着伫立發呆的小史坐了下來。我假裝不見其杏眼怒目的樣子,又向她們三人,介紹起我的上鋪來。當我說到我上鋪特别的“摳門”(當了三年生活委員,一次補助沒有給我發過,一次助學金也不發)時,小史反擊說,祝智民師兄是好人,不像師兄你,吃着盤裡邊的,還想着占鍋裡的。而且祝師兄一定比你優秀。“什麼?我是有工資的人,但他和我關系這麼鐵,我抽他的煙,他喝我的酒,我讓他給我發點補助,哪怕二塊錢也行,他都不發,怕犯了錯。同系其他專業的學生,也有帶工資上學的,人家已經拿了幾次補助金啦。”我說到事情的最後,特意提高了嗓門,道。(這件事,我一直記到現在,主要還是說我上鋪雖有松樹的原則性,但沒有柳樹的靈活性)而乘波同學當時卻堅定的站在小史一邊,誇我上鋪,将來若有一天他當官,肯定是個好官。最後,還是小史的同學會來事,把我們的紛争平息了。之後,我又把我們寝室裡的成員栾衛東、王國藩、夏繼光、範大楠和曾東航又簡介了一下。尤其是談到夏和曾兩人時,我強調了一下,他們也是對對子的高手,如果今天他們在,可以和美女史一對高低。不過,我至今犯嘀咕,小史為什麼要挨個問問我的寝室男生呢?

我們聊着聊着,桌子上的小食品一掃而光。哎,現在回憶起來,那是我小姨給我吃一天的美食,我們五人不到一百分鐘,就一掃而光!我們那個年代的大學生,肚子裡缺的不是才華,真的是太缺太缺油水呀!離開我的寝室,我和乘波同學帶他們遊了校園,一路上乘波同學把他帶的國光蘋果和橘子又給大家分光吃了。午餐是在三食堂吃的大塊肉飯。一程終了,他們仨人都誇我們浙大的校園美,飯菜比杭大和軍醫大的好吃。我畫龍點睛道:“浙江大學不僅僅是校園美麗,更是山靈水秀哇!這裡的山,雲蒙樹梢,綠林風揚;這裡的水,溪流激澗,龍翔蛇遊。春,鳥鳴于柳;秋,桂香于園。的确如此,北大清華的景緻也不及也。尤其是著名的錢三強院士,現擔當我們的校長,浙大劃歸于中科院直屬大學,科研經費從來不缺的。”我侃侃而談,一臉自豪的介紹道。“别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啦,其實杭大、農大、和浙醫大都是浙大劃出去的。讷建宏,我們還是按計劃去劃船吧。”同學張乘波打岔道。

我以要去租船為由,先自個騎車走了。等我租好了一條船,乘波帶着小史,帥氣的杭大帥哥帶着他女友才到。當天我們去了湖心亭和三潭印月,乘波同學帶了相機和膠卷,照了不少像,因為我惦記其他,而沒有和大家一起照。通過這件事,小史才發現我是既講原則又講靈活和個性特異的人。所以,劃完船後,我提議去祭拜嶽飛将軍,沒人和我進去時,她後面悄悄的溜了進來。當時的我,正吟誦着“怒發沖冠,憑欄處,潇潇雨歇。擡望眼,仰天長嘯,壯懷激烈。三十功名塵與土,八千裡路雲和月。莫等閑,白了少年頭,空悲切“的滿江紅詞往外走,差點和她撞了個滿懷!不知道她是否故意的,還是我注意力太集中。當時她說,我的故事很多。我坦誠認同,告訴她女朋友不少,她沒電了;當時她又說,我人很怪。質問我,真的是“偷、騙、賭”都幹過?我直言不諱告訴她,今天上午你在寝室贊美的一竹一蘭,就是我今天淩晨三點半從植物園偷的。騙,第一天就騙你了,你至今沒發現,呵呵。至于賭,那更好了!俗話說,小賭怡情,中賭錢财,大賭其命。她問我,什麼叫大賭其命?我說,你的命我可以一賭,你不改變自己,活不過四十歲!人們常說,自古紅顔多薄命,何況佳人又懷才?她問,何解?我說,四十歲前一定出國,不去美國就去加拿大,千萬不要去歐州澳洲和美州。如此,她可活至花甲。這叫賭命,與算命不同。聽到這,她突然說,我可以抱抱你嗎?我身心一動,一個淩波微步,遠離其三米開外!我認真的審視她的眼睛,隻見她淚花綻放,濕漉漉的一雙懇求之目望着我,人如翠柳迎風,晃悠不穩。我最不忍看佳人梨花帶雨、蟬露秋枝的凄美!小腹上收,一個騰挪飛身,從身後輕輕的摟住了她,俯耳說:“你我前世無情今生無緣,我告之你命,已違天意。我又将受大火焚燒之禍,真的,你多保重啊!”她,玉體一轉,桃花飛紅的臉色正言:“師兄,對不起啦,我方才有所失态。我記下您的話就是了,您偷的盆景,回去千萬别忘了還哈。”言畢,佳影消失在嶽王廟外。

“靖康恥,猶未雪。臣子恨,何時滅?駕長車、踏破賀蘭山缺。壯志饑餐胡虜肉,笑談渴飲匈奴血。待從頭,收拾舊山河,朝天阙。”我繼續背誦嶽老英雄的豪放之詩,仿佛沉醉在一千多年前的宋代裡,尋找金戈鐵馬冰河,氣吞山河如虎的陣勢。許久,我方雙手垂擺,仰慕杭州初春下的長空,隻見雲層西移,時而成垛,時而形山。眼前的人流不息,便慢悠悠的從人流中穿過,去了曲院風荷,與四人又玩了一會。

傍晚,我買了幾籠包子,用牛皮紙包好分别給小史和她的同學。當我把包子遞到她倆手上時,又叮囑道:“别忘了今天是藥王孫思邈真人的生日,你倆作為其弟子,要在心裡為孫真人祝福、祈禱。以後你們的路會順意多了。”“師兄,我記住您的話了。謝謝您了。”小史甜甜的笑着說,當時的四個人,都不知道她一語雙關的意思,我妙懂。但心裡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。忽然感悟“難得糊塗”的鄭闆橋,真是一位高人啊。之後,乘波同學自告奮勇的去送站,我便就此别過,單騎去了姑姑家。(讷建宏:癸卯年正月初四暨公元2023.01.25.09)

責任編輯:徐濤